2024年10月11日,宁少的公司乔迁至沈阳苏家屯乔松路50号,占地1.2万平方米,号称“能装下沈阳100家网约车公司”。当天下午六点开始,耗资十几万元的烟花秀,足足放了一个半小时。

宁少,真名陈晓宁,身高约一米八,颧骨高耸,身形瘦削,外号“猴子”。初中毕业后,他干过保安、服务员、网管,也在流水线上当过工人。2019年,他在24岁时成为一名网约车司机。两年后,他逆风翻盘,当了老板,开上宾利、住进别墅,号称每天“入账六位数”。

他的崛起源于一种灰色业务——“路保”,保的是无证网约车司机在路上不怕运管罚款。车友会是路保的一件“外衣”,网约车司机通过支付挂靠费的方式加入路保公司的“车友会”,一旦因接单被执法部门扣车罚款,公司便以车友会福利的名义代缴罚款。

沈阳最大约车平台每天在线的网约车司机约一万人,而宁少的互联车友会已超过4500人。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红透东北的网约车主播,在抖音、快手共有15万粉丝。

合规成本是催生路保最重要的市场土壤,当合规成本过高,甚至没有合规机会时,司机们不得不买路保。据多家网约车租赁公司老板透露,从2019年起,沈阳就暂缓发放新的网约车车证。沈阳市政府官网显示,沈阳市交通运输局最后一次发布网约车运力投放公告是在2019年10月9日。

据交通运输部微信公众号2024年10月2日发布的信息,截至2024年8月31日,沈阳合规率在全国36个中心城市排名倒数第三。相比之下,哈尔滨和大连2023年已开始通过摇号发放车证,而长春从未限制车证数量。

南方周末记者随机采访了二十多位沈阳网约车司机,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购买了路保,都是通过朋友介绍或者网上买的。这项原本应该隐秘经营的灰色产业,在沈阳不仅可以公开出售,还催生了宁少这样的行业巨头。

在公司新址,临近开业,宁少站在门前。南方周末记者 罗真真 图

第一个把“路保”带上网

2021年创业至今,这至少是宁少第三次换办公室。他在短视频中夸耀,买地皮花了2000多万元,装修预计3000万元,调侃同行“门脸还没我家厕所大”。

当地一家网约车公司负责人李明亮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他了解的情况是,陈晓宁没什么背景,父母都是农村的,初中毕业出来打工,之前是苏家屯桃李面包厂的一名流水线工人。

和网上“狂妄”不同,他眼中的晓宁为人挺低调的,“网上是为了打造人设,他需要这个人设,如果司机觉得他没实力,就不会在他那挂靠。”他对陈晓宁有所了解,也很认可陈晓宁,“去问问那些司机,没听说过说晓宁坏话的。”

据李明亮说,2019年那会就有人做车友会,主要在微信群里,由车队长发起,司机微信群里接龙,自愿参与。但陈晓宁改变了这个行业,把它带上了网。

后来,陈晓宁将为车友取车交罚款的过程拍下,还公开晒出罚款微信账单、发票,这让圈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。李明亮说,“这哥们疯了吧?做的是什么生意,心里没点数吗?”

买了路保之后,运管抓到司机无证运营就会开具罚单并扣车,司机把罚款单交给路保公司之后,路保公司安排人带着司机去交罚款取车。

第一次被抓时罚款是五千元,之后每次被抓都是两万元。由于罚款金额不同,路保费用也不同。一般来说,没有扣车记录,半年600元,有扣车记录的人,可能就要2000元。

按照李明亮的说法,网约车租赁公司都有路保业务,主要是为了租车出去,沈阳又不发车证,司机担心上路会被运管抓。为了解决司机们的后顾之忧,租赁公司和司机们签订了一份挂靠合同,加入该公司的车友会。

车友会的福利之一就包括,“因非主观法律问题遇到沈阳当地执法部门扣留车辆,对罚款进行援助”。可实际上,司机们也清楚这是灰色地带,哪怕公司不取车,也没有办法维权。比起其他产业,路保公司主要依赖口碑,经营时间越久、口碑越好的公司,才能熬到最后。

路保收费是按照保障时长,分为一个月、半年、一年,时间越久单价越低。挂靠一个月,单价最贵要300元,这一个月内,无论司机被运管抓了多少次,公司都要给交罚款。

“如果一个司机多次被抓,那么路保公司也会想办法,取了车之后就结束合同,挂靠费退给他。”李明亮说。过去三年,路保公司不断推出各种附加服务,类似扣车补助和保险拒赔援助,为了多收钱。

在沈阳佰利网约车公司,非法运营罚款单贴了整整一面墙。业务员说,“这只是冰山一角”。南方周末记者 罗真真 图

“就是炒作这几辆车,把他给炒火了”

陈晓宁把路保带上网之前,他已经是沈阳最早火起来的网红之一,尽管只有初中学历,可是陈晓宁口才很好,经常会引经据典,对一些网络文学颇有造诣。

李明亮说,陈晓宁是在2019年左右火起来的,那会他还是一名网约车司机,“一天跑十六七个小时,视频里分享一些跑车技巧,慢慢积累了粉丝。”那个时候他还不叫宁少,而是“沈阳快车第一人”。

陈晓宁打造人设的天赋当时已经显现,他会晒一些夸张流水。一位沈阳当地车队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后来他们知道,这些流水都可以伪造。拿自己手机给自己下个单,然后跑出流水。

最近,一位自称关注他很久的粉丝在直播间问陈晓宁,“我网约车职业生涯结束,也没有跑你那么多流水。”他毫不避讳地承认,“我给你们发的流水,那也不一定是真实的,是吧。”

一开始,陈晓宁给李明亮介绍过客户,东北话叫做“对缝”,“意思是介绍客户赚差价”。“对缝”让陈晓宁赚了人生第一桶金。大概干了一年左右,陈晓宁就不开网约车了,抖音账号也改名为“宁少”。

再和陈晓宁见面时,李明亮发现他开了辆奥迪A8L,这辆车要上百万元。但他后来听说,“这是辆二手事故车,只要二十几万元”。之后,陈晓宁陆续换了奔驰、宾利,还买了一辆保时捷。

提保时捷那天,陈晓宁租了一辆卡车,车上放着保时捷,绕着沈阳转了一天,还停在租赁公司门口直播。李明亮说,“就是炒作这几辆车,把他给炒火了”,主打一个开豪车住别墅的少爷人设。

一位网约车司机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,选择路保公司最重要的是看有没有实力,挂靠在宁少名下,就是看了他发的视频,都知道他喝茅台开宾利,“实力绝对够用”。

陈晓宁不断在短视频里展示自己的“实力”,晒放在车后备箱的茅台,“今天茅台局,很庆幸自己在三十岁喝过超百万的茅台”。公司搬家时,晒地上的空纸袋,“Gucci、LV、爱马仕、周大生,哎呀妈呀,这全是钱啊”。

一位业内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每年沈阳都会有严打时间,百日大干,集中在三个月,抓车的数量可能相当于其他月份的总和。路保公司只要挺过了严打时间,“剩下都是赚钱的日子”。过去几年,每年严打期间,都会有一些路保公司跑路,如今剩下的都是经过考验的,宁少是其中最大的一家。

李明亮总结说,现在路保公司主要有三类。一是网约车租赁公司,这些公司主业是网约车租赁和买卖,路保就是为了转化卖车,而不是主业。第二类是车队队长,一般都规模比较小,有一批愿意跟着他的司机,“我一看也没有扣车,没有那么高的扣车概率,我也干一个”。第三类也是最主要的,就是像宁少这样的网红。

宁少成功之后,出现了模仿者,通过拍视频成为网红,之后把名气变现开了路保公司。比如,玖禧网约车的张友、佰利网约车的刘威,如今是宁少最主要的两个竞争对手。

“仗义疏财,义薄云天”

一位挂靠在宁少公司的网约车司机回忆说,他是因为一起网约车保险拒赔车祸事故关注宁少的,“宁少处理得板板正正的”,让他觉得这个老板很讲义气。

请司机们吃饭是沈阳网约车公司里一个常用的营销手段,陈晓宁把这件事做到了极致。2023年和2024年,他连续两年在沈阳皇朝万豪请网约车司机吃饭,2024年年会摆了200桌,请了两千多位网约车司机吃饭。

一位参加过宴会的司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网约车司机们心中,这是沈阳最高档的地方,平常根本没机会消费。宁少也很讲究,“带了小孩来的,每个小孩还给了100元红包”。

更轰动的是,宁少还请司机们去奔海吃自助餐,这里四百多元一位的高价被称为“海鲜自助餐的天花板”。他限量请了500人,分两场进行。第一次发券的时候,凌晨两点半就有司机在门口扎帐篷等着。第二次发券,凌晨四点半已经有两百多人排队。2024年五一,一口气发了700张奔海自助餐券。

陈晓宁的这些举措给了同行公司极大的压力。一家路保公司经理刘佳佳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,自己是被迫参与攀比,“原本只是表表心意,后来变成了公司实力的竞争。”但道理很简单,“羊毛出在羊身上,要是半年600元,车能给你取明白已经不错了。半年1800元,请一次奔海都没毛病,请你吃了500元,我还能剩1300元。”

一直以来,陈晓宁的定价都比同行贵。刘佳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过去三年,路保的价格从半年800元降到了600元,而陈晓宁的价格一直稳定在半年1800元,比同行贵了三倍。

一位跟了陈晓宁三年的司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他看中的是宁少这个人,东北人讲究人情,哪怕其他地方便宜也不愿意去,“这么贵肯定有贵的道理,别人可能没有他这么靠谱”。

陈晓宁给自己贴的另一个标签就是“义薄云天,仗义疏财”。南方周末记者看到,他自己家住的小区,两侧电线杆上都贴了他家的广告,印着“义薄云天,仗义疏财”的字样,落款是“宁少网约车集团”。

过去三年,在他的搅动之下,江湖纷争不断。一位网约车司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沈阳网约车公司就是两派,一派是宁少,另一派是其他。

他留给周边邻居的印象也是“非常社会”。一位在他家附近开店的邻居,经常可以看见他家里站满了年轻小伙。

刘佳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之前网约车租赁公司老板们都不玩短视频,被陈晓宁骂了之后,他们才发现,连个还嘴的地方都没有。有老板气得掏了一大笔钱做账号,“沈阳网约车公司都开始做短视频,陈晓宁功不可没”。

2024年1月,宁少和自己下属刘威吵架,两个人的直播间同时在线的粉丝,超过了一万人。“那天沈阳都不好打车了,没人接单,大家伙都搁路面看直播了。”刘佳佳说。一个月后,刘威离职,创办了佰利网约车公司。

一位关注他一年的粉丝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他不跑车也会看直播,“主要就是看他和人家吵架”。吵架是宁少的第二个流量密码,不仅仅是线上对骂,还会发展到线下约架。约架之前还会预告,“请听下回分解”,悬念十足。

和他战斗时间最长的就是玖禧网约车的老板张友,由于缺了颗牙,外号名叫“张豁牙子”。一位和两边都认识的网约车公司老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他们俩吵了至少半年时间,两个人的粉丝都涨了上去,“张友的粉丝从几千人涨到了两万人,宁少的粉丝也突破了十万”。

他们俩曾经在一个墓地的停车场线下约架,宁少带了一帮人过来,向张友泼了一瓶矿泉水。报了警之后,宁少还赔了他一笔钱。“张豁牙子当天晚上就把钱在群里发了红包。”上述网约车老板回忆说。

张友后来又去宁少公司门口挑衅,双方冲突升级,“让公安给按住了,之后就不公开吵了”。

不断有人在直播间里问陈晓宁,他并不承认有过此事,但也表示“即使他们说那是真事儿,也出不了事。对于他们来说,可能算事儿,对于我来说算什么。我有钱我有权有势,我啥都能办”。

宁少集团公司所在的小区街道两边,都挂着公司的广告——“义薄云天,仗义疏财”。南方周末记者 罗真真 图

“保护了执法队员”

陈晓宁把路保做得如此高调,引发了很多关于他背景的猜想。有粉丝在直播间问他,到底有没有背景,他会毫不避讳地表示自己有保护伞,而且职位不低,“什么执法局领导,他这个职位都入不了我的法眼,给我哥看门的,他都看不上,懂吗?”

一位接近沈阳交通运输局的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内部曾查过,但没发现什么关系,“如果真有关系,那不可能那么高调”。大连和哈尔滨之前都想过要治理路保,听说哈尔滨抓了几个路保头子,可最后就没有消息了。

一位接近大连交通运输局的知情人士也向南方周末记者确认,大连召集过多个部门研究,交通部门、人大、公安、法院还有检察院开了联席会,找不到可以处罚的适用法律,“相当于一个法律的漏洞”。

上述接近沈阳交通运输局的人士认为,放开车证是最重要的治理办法,一旦放开了车证,路保自然没了。他了解的情况是,2024年沈阳出租车行业就是两项重点工作,一是巡游出租车运营期六年改为八年,二是发放网约车车证。第一项工作已经完成,巡游出租车六年改八年,也是为了给网约车放证创造条件,可发放车证的工作,目前还没有消息。

据他透露,早在2022年,沈阳市委巡察组就对沈阳交通运输局进行反馈,网约车合规化发展是单独作为一个问题,点名批评交通运输局网约车审批“绕道走”。当年暂停网约车车证,就是顾忌出租车的稳定问题,“如果借着当时全国的形势放开也就放开了”。

一位接近沈阳交通执法部门的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网约车合规率没有提高的前提下,一线执法队员也是路保的受益者。就现在这个力度,还出现了多起暴力抗法的事件。

最出名的就是2024年8月,在沈阳桃仙机场,网约车撞了一名执法队员,他趴在引擎盖上,被拖行了一段距离,导致这个队员的肋骨断裂。除此之外,还有执法队员遭到了网约车司机的跟踪报复,情形更为恶劣。

在上述接近交通执法部门的人士看来,现在的政策让执法人员有些缺少底气,“网约车政策早公布了,老百姓按照公布的标准,也都购入车辆了,人家符合合规条件,你不发证还去罚人家,有些说不过去”。

在他看来,反而有了路保,司机会很配合执法,把车往路边一停,主动把车钥匙给你,路保不仅仅是分散了司机的风险,还保护了一线执法队员。

如今,所有人都在等待放证。如果再没有消息,李明亮也打算转行了。在他看来,“车友会也好,路保也好,如果政府发完证,自然而然就没了”。

2019年,沈阳发放网约车车证时,李明亮就拿到了一部分,当时计划就是合规发展,可怎么也没想到,“一等就是五年”。仅剩的一些合规车,如今已经下线,如果不买路保,公司早就难以为继了,“门口那台车,罚了四五万元了,不买路保,你说我一年要罚多少钱?哪家经得起这么罚?”

这也是他绝望的原因,“做合规网约车租赁的公司,一年赔个十几万二十万都很正常,反倒是路保公司赚得盆满钵满,沈阳这个市场真是怪。”

掀桌子的人

路保曾经是一个极其暴利的行业。陈晓宁在视频里算了一笔账:市场价一年一人收3000元,两人就是6000元,被抓一次罚款5000元,哪怕一半人被抓,还在盈利。他自曝说,“路保的核心就是抓车概率”。过去五年,他累积下的经验是,沈阳大约6万网约车,每年大概抓3000台,抓车概率只有5%。

上述接近沈阳交通运输局的人士也向南方周末记者确认,2023年沈阳抓了近3000台无证经营的网约车,与陈晓宁的预估基本吻合。

但陈晓宁已经在悄悄转型了。2024年8月4日,他在视频里号称要做沈阳第一个免费的路保公司,开创互联车友会的玩法,把利润都让给车友们。

所谓免费路保,不仅仅把利润给了车友,也把风险转移给司机们。所谓的互联车友会是司机自愿组织起互联车友会,50个人为一个群。被抓过的车友进 400元群,50个人每人交400元。没有抓过的人进100元群,50个人每人交100 元。

如果有人被抓,再补交100元或者400元,也可以选择退出互联车友群。被抓的人出群,进入到400元群。原来的群,再招新人入群。如果没人被抓,不用再补钱,一直免费挂靠。

在竞争对手刘佳佳看来,陈晓宁的转型是因为路保竞争已经白热化,市场信息很透明,陈晓宁再也不能收高价了。

陈晓宁在视频中流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,“当初1800元价位,我呕心沥血捧了三年,你们是怎么做的?无底线地去卷,现在没有卷的机会了,咱们也算是一报还一报。”“曾经你们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,想没想过有今日?”

他报复同行只是表面原因,真正目的是开始一场利润更丰厚的游戏。2024年10月,他又创办了一家名为壹路交通的公司,新公司注册地就是刚搬迁的新楼乔松路58号。

这次搬迁到新总部,要不要把正对马路的偏门打开,陈晓宁犹豫了很久。他在视频里说,“我有点拿不准主意,开个偏门大气点。但咱宁少集团,毕竟是剑走偏锋过来的,我现在不想玩偏的了,做这个壹路交通,就想走走正道。”

这家公司主要产品就是一款“高仿车险”。他承诺司机每年缴纳八千元左右的服务费,购买保额为100万元的“车险”,“全年免费维修含配件,第三方人、车、物,我们出保证金100万用于对接对方的损失”。

南方周末记者拿到的壹路交通合同,几乎和正规车险的条款完全一致,只是把保险两字换成了“服务”。合同中约定,“主服务包括机动车车损服务补偿、机动车第三方服务补偿、机动车车上人员服务补偿三个独立的服务种类”。

壹路交通抓住了当下网约车电车普遍面临保险难的痛点。

一位沈阳当地保险公司的经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网约车如果想上营运险,需要办理车证。哪怕有了车证,现在上营运险也非常艰难,“大公司已经明确了,不收登记性质为网络预约的营运险”,理由是赔付率太高了,“出租车交强险的赔付率270%,商业险的赔付率在70%到80%左右,而网约车赔付率比出租车还高”。

网约车如果不上营运险,选择上私家车商业险,有可能会遭遇拒赔,“5000元以下的,大多数会给你出险,5000元以上的,一定会去查网约车接单记录,有网约车记录的80%会拒赔。”上述经理说。

一位沈阳网约车司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他今年打算买壹路交通,就是担心上私家车车险开网约车最后被拒保。

据第一财经等媒体报道,当下网约车市场已经出现大量以“统筹保险”为名义的高仿车险,打着车险的名义收钱,承诺和车险一样会对事故进行赔付,但是没有保险执照。

中国保险学会智库专家、添慧保创始人张胜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“统筹保险不是保险,真正的统筹原本是企业和企业之间进行互保的一种方式,不是针对个人”。

据他了解,统筹保险已经出现大量卷款跑路的案例,这些保险价格远低于正规车险,而且营销费用很高,“保险公司收费更高,都无法为网约车兜底,你营销费用那么高,收费还低,真的能够兜得住吗?”在他看来,“这就是庞氏骗局”。

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卢义杰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,任何纠纷本质上是社会治理问题。如果路保、统筹保险在一些地区需求旺盛,执法部门不应该简单一罚了之,而应当正视其产生的土壤。简单一禁了之,可能会造成新的社会问题。

陈晓宁自称壹路交通“不是保险,也不是统筹,而是交通服务保障”。发布产品的时候,他还发布了一场极富有煽动力的演讲,“是谁成就了我?是因为保险公司不给你上保了……是他们把你们逼到我这儿来了,我收留了大家。”

他拿出宾利车做担保,“咱们壹路交通,哪起事故没给你安排明白,身后宾利随便砸,不用你们承担任何责任,立此视频为证。”

2024年10月底,南方周末记者联系采访陈晓宁,遭到婉拒。南方周末记者还联系了沈阳市交通运输局相关部门,但截至发稿,还未收到回复。

(应受访者要求,李明亮、刘佳佳为化名)

南方周末记者 罗真真

责编 顾策